周毛子

1986年夏天，全县计划生育集中治理活动进入了关键时期。毛子的妈怀上了毛子已经十个月了。在毛子妈怀上毛子之前，毛子就已经有了个姐姐，按照计划生育政策，毛子的妈是这次计划生育治理的重点。采取节育措施，这是毛子妈的唯一选择。毛子妈怀上了毛子后，通过地下B超检查，一家人知晓了毛子是个男娃。为续香火，躲过这次计划生育集中治理就成了毛子一家人的当务之急。

经过一家人的游击战术，毛子妈终于躲过了这场“劫难”，看到毛子妈终于把毛子生了下来，毛子奶奶欣喜万分：“万幸、万幸”地自语着，老奶奶抱着毛子就亲了毛子小鸡一口。一家人欢笑着、骄傲着。从此，“万幸”的名字就代替了毛子的名字。

周毛子很快到了入学的年龄，这天，左邻右舍的小孩喊上毛子去村小学校报名。当校长问到毛子的名字时，旁边一个小朋友大声地说：

“他叫万幸。”

“你们周家村都姓周，他怎么姓万呢？”校长刚从别的学校交流来到这个新学校。

“我叫周万幸。”万幸嘟囔着小嘴结巴着舌说，可能是出生前受到惊吓或“游击战”的影响，万幸的反应比其他小朋友明显地有些迟钝，其智力水平也明显有些低下。

“那一定是你爸姓周，你妈姓万了？”校长和蔼的说。

“他妈不姓万。”小朋友们争先恐后地给校长讲起了万幸的身世，校长听后笑了笑。

转眼间，万幸到了初中毕业的年龄，这年收麦后的一天早饭后，同学们都来到了学校，万幸打扮得非常的干净和利索。上身白衬衣，下装牛仔裤外扎腰，腰间的一根皮带扣发着亮光，着实吸引着同学们的眼球。

“万幸，酷毙了，哪来的皮带啊，这么好看？”同学们都眼瞅着万幸的腰间皮带。

“呵，还是美国‘红苹果’的呢。”

“皮带扣上的红苹果真好看。”

大家羡慕着、赞赏着，就等着万幸的回答呢，可万幸非让大家羡慕个够不可。末了，万幸昂着头自豪地说：

“今天早上，我一起床就找我的皮带，可咋找就是找不到，我突然眼睛一亮：谁的名牌皮带啊，昨晚忘在了我妈的床头上？于是，我不管三七二十一，顺手拿起、穿在我裤子上就来学校了。”万幸比划着，炫耀着。

“是我昨晚忘在你妈床头上的——”几个调皮男生都自告奋勇地承认“错误”来了。

周万幸的父亲外号周迷瞪，尽管他记性不好，但周迷瞪遇到大事儿时，却没有一丝迷瞪的迹象。

这年夏天，史无前例的大洪水席卷了整个中原大地，地处淮河下游的周家村更是雪上加霜。

起初，周家村的村民以为洪水不会太大，就一直在村中抗洪救灾，后来，洪水漫过村庄，周迷瞪一家和村民一起，在村干部的带领下，集中在村委麦秸垛上，分批次、有组织地转移到了村东头的一块高地上。然后，在高地四周就地刨土筑堤，暂时用来阻止洪水的袭扰。傍晚过后，村干部领着青壮年开始巡视高地四周刚筑好的堤坝去了。周迷瞪年近四十、老婆有病、小孩又多，所以村干部就没派他巡视堤坝。这时，突然远处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：“洪水上涨了，河堤要决口了。”周迷瞪一听：“大事不好！”随即爬上身边一颗高高的大榆树：“我是不管你娘儿们死活了。”尽管大榆树下老婆、孩子一再哀叫、求救，可猴三始终没有从树上爬下来。

一会儿，高地内果然响起了哗哗的流水声，村民顿时像炸开了锅一样，乱作一团。最后，在村干部的有效组织下，堤坝决口处终于被堵上了，高地也慢慢恢复了平静。

洪水过后，村民常拿周迷瞪“我是不管你娘儿们死活了”开涮。慢慢地，“我是不管你娘儿们死活了”也就成了方圆十里八乡村民戏弄对方的笑柄。

这天，周迷瞪来接老婆和儿女回家团聚。想想当初洪水来临时周迷瞪的所作所为和“经典”话语，万幸妈气就不打一处来，她顺手掂起身边的扁担就朝周迷瞪狠狠地砸去。

周迷瞪自从过上形单影只的生活后，日子一天不如一天。这年秋天，周迷瞪一次下地干活，不小心被砖瓦碎片划破了脚掌。不久，伤口感染了破伤风。十天后，周迷瞪不治而亡。

“活该！”“死有余辜！”“罪有应得！”“上天报应！”

周迷瞪去世后，村民众口一词。第二天，村西头小卖铺的鞭炮则让村民抢购了一空……

周迷瞪死后，万幸姐姐也出嫁了，万幸妈就和万幸相依为命地生活，由于文化基础太差，万幸初中一毕业，就开始在家游荡起来。

“万幸啊，明天跟着我到集市上买菜去。”万幸妈是个小菜贩，平时靠贩卖青菜维持着家庭生计。

“中！”万幸爽快地回答，“妈呀，为什么有人叫一天，有人叫一日呢？”

“一天就是一日，一日就是一天！”万幸妈一板一眼地答。

“一日就是一天，一天就是一日。”万幸重复着、嘟囔着：“一日一天，一天一日；一日一天，一天一日……”

“妈，一天一日，这我还能做到；要是一日一天我真受不了……”

万幸嬉皮笑脸地看着他妈说。

“你个赖种！”万幸妈听了万幸的话，狠很地给了万幸一个巴掌：“好话没学会，脏话一大筐。”

第二天早上，天刚刚朦朦亮，万幸和她妈就来到了集市上，及早批发了一架子车蔬菜，然后抢先占领了集市一方宝地，等待天大亮时，再把蔬菜零售出去，以便从中钻取高额的差价。

“万幸，你个赖种！”天大亮了，万幸妈的菜摊就要开张了，一个菜农气冲冲地朝万幸大声吼道。

“他大嫂，咋的啦？”万幸妈不知发生了什么，赶紧走上前来。

“咋的？都说你万幸儿傻，我看一点都不傻！你们买我的菜，你万幸儿竟给我的是假钱？这不明显地欺负人吗？”来者越说越气，直想把手中的纸币撕碎甩在万幸妈的脸上。

“奶奶的，我说买你的蒜苗，你却给我的葱。我们买你的假菜当然要付给你假钱了。”万幸也立即上前帮妈申辩，丝毫没有理亏的意思。

一会儿，围上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，经过大家的识别后，大家一致认为：万幸付给对方的并非假钱，只是有些破损而异。

母子二人卖菜回来，万幸妈有点饥肠辘辘：“咱泡方便面吃吧？”万幸一听大声地吆喝：“我去厕所‘方便’一下。”

“你这个龟孙！”毛子妈气呼呼地骂了儿子一顿，“你一‘方便’，我就得吃‘方便’的面啊？”

不久，万幸就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。虽然万幸的智商不如别人，但万幸妈就万幸这一个儿子，想当初，超生万幸的目的就是延续香火，如今，周家就是再困难也要给万幸娶房媳妇的。

经过万幸妈的一再经济努力，再加上媒婆的三寸不烂之舌，这天，女方家人终于答应见一见万幸。双方见面安排在了女方家里，饭桌上，女方父母看到万幸闲话不多，仔细掂量也像个人样，同时，也知道自己的女儿也不是出身名门闺秀，更不是什么金枝玉叶。女方父母私下耳语过后，心里就有了小九九：手下11000元的订婚礼金，这叫“万里挑一”；为了稳重，春节女方过门，再要压柜钱48000元，这叫“四平八稳”。

午饭过后，宾客离席。女方父母正送万幸几个走出家门，突然，女方家的大黄狗对着万幸几个“汪汪”地叫着。万幸转身对着大黄狗恨恨地骂道：“打死你个老丈人！”和万幸一起来的客人赶紧推了万幸一把，大家再转脸看女方父亲，竟真的像喝醉酒一样：满脸通红……

万幸真是万幸。本来女方“见面”后有了让老丈人尴尬的场面，都说万幸的婚事一定会“黄”，可因为有了“万里挑一”和“四平八稳”做基础，万幸还没有成“光棍”一个。

不是一家人，不进一家门。万幸媳妇生性大大咧咧、疯疯癫癫。知道者说她性格活泼，不知内情者称她为“二百五”。村民概括万幸夫妇曰：“歪把菜刀切葫芦——绝配。”

这天，万幸媳妇腆着个大肚子，刚出门就碰上了要上地的黑蛋儿，黑蛋儿笑着取悦万幸媳妇道：

“万幸媳妇，你肚子里的狗娃子是谁的种啊？”

“你个狗娃子的！”万幸媳妇不假思索地大声回敬道。

刚说完，万幸媳妇感觉上了黑蛋儿的当，她笑着回骂黑蛋儿，可黑蛋儿哪管她骂的是什么话，一个劲地向村民大声炫耀：“万幸媳妇怀上了我的狗娃子了——，万幸媳妇怀上了我的狗娃子了——”

转眼间，万幸的儿子就到了入学的年龄，万幸本想在送儿子入学之前先考考儿子的智商。早饭过后，万幸就问了儿子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识：如纸张的颜色啊，吃饭的餐具啊，家里的家具什么的，万幸问了问题一大把，可儿子答对的却是一两个，万幸一怒之下火冒三丈：“你个龟孙，你这就叫做一问三不知！”万幸骂着，儿子听着，然而万幸媳妇却在一旁偷偷地乐着。万幸顿时怒不打一处来，对着媳妇就是一顿臭骂：“我教育儿子，你还偷笑，幸灾乐祸不是？”

“儿子是龟孙，你就是龟子，那你爹岂不是乌龟王八蛋？”万幸媳妇辩解。

“你爹、你爷才是乌龟王八蛋呢。”万幸怒不可遏，俩眼瞪得像驴蛋一样大。

后来，万幸和媳妇都到了不惑之年。这天，万幸媳妇把午饭做好了，就让万幸给老母亲端饭，万幸一听，很是不耐烦：

“妈，吃饭！”万幸大声地呵斥到。

“我不吃了。”万幸妈无力地回答。

“芝麻秆子让驴——吃不吃，反正我让到了。”万幸一扭头，独自一人吃饭去了。

这句话后来被邻居和媳妇传开了。每到吃饭的时候，总会有人戏虐万幸：“喂驴没有？”

万幸尽管学问不大，但在文化大革命中有写大纸报的习惯，因此也练就了一手好字，每逢春节，左邻右舍就会有人找万幸写春联。这天，万幸看到儿子和几个小孩在一起做作业，他就凑上前去亲切地说：

“写作业啊?”

“对。”

“上次，我教你们的茴香豆的‘茴’的几种写法，还记得吗？”

“记得，但太难记了，后来就给忘了。”

“不能忘，要好好记着。今天，我再教教你们用毛笔写‘茴’字”。万幸说完就开始准备笔墨纸砚。

儿子说：“我们正在写作业呢，今天不学了。”

“艺不压身，书法是中国的国宝，怎能不学呢？”万幸叹息道。

“我们现在做作业都是用钢笔和圆珠笔，就不练习毛笔字。”另一个小孩说。

万幸很是惋惜地规劝儿子们：“课外练习毛笔字可以参加书法比赛，还能得大奖呢。”

“是吗？”小孩一听说的大奖得事儿都来了精神。

“你们看，这是我刚刚获得的全县书法比赛奖状。虽然三等奖，但它可是全县性的大奖啊。”万幸故意说出自己获奖的不容易。

小孩们赶紧向万幸手中的大红奖状看去，果然，上面写的就是万幸获奖的话语。万幸儿振振有词地大声念着：

“万幸同学获得全县书法比赛儿童组三等奖。”

“哈哈哈——”

笑声惊飞了万幸家园里大树上的一群小鸟……

共 4229 字 1 页 转到页 【编者按】小说写了万幸及其一家子的一些趣事，让人在笑之余却感受到有些心酸。不过，小说只是停留在了笑的层面，对其蕴含的意义挖掘不够。【：月儿常圆】

1楼文友： -11 1 : 6:44 谢谢月儿弯弯 爱好写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