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建民绩效考评催生官员欺上瞒下美食美食

核心提示: 硬性的、量化的指标下达，给地方官员很大压力。表面的、突击性的检查，导致面子工程、造假行为出现。情急之下，官员不搞“欺上瞒下”就过不了关。

硬性的、量化的指标下达，给地方官员很大压力。表面的、突击性的检查，导致面子工程、造假行为出现。情急之下，官员不搞 欺上瞒下 就过不了关。

近期， 种无根树 山体刷绿漆 公路铺土种豆 一系列让人瞠目结舌的造假现象，引发了公众对中国官员素质的巨大质疑。这些欺上瞒下行为频发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实质？涉事官员该如何被问责？该如何杜绝或者减少相关事件的发生？

8月2日，民主与法制社专访了北京师范大学政府管理学院教授王建民。

欺瞒造假应付上级检查

：如何看江苏泗洪在公路上铺土种豆苗的行为？

王建民：这明显是一种作假的行为，瞒上又欺下。在我国，往往是上级部门对下级提出要求，不论这种要求是否合理，是否经过了论证，下级部门都会去实现。如果实际情况是下级部门很难完成或是根本达不到要求，那么基层官员的压力就会非常大，从而产生作假行为。这次泗洪的事件，就是典型的为了完成 任务 而进行的一次作假。

：其他诸如此类的众多事件是否都是一样的性质？

王建民：多数基层政府部门的造假行为，尤其是一些政绩工程的造假，都是为了临时应付 上面 检查而不得不为之。很多官员都抱有侥幸心理，因为这种事情被抓现行的概率很小，通常都是被自媒体或是因举报而曝光，并不是来自于上层的监督。因此，一些官员在进行 成本收益 分析后，不惜以作假的方式来通过检查。

增加3万吨。 不过，在十八大之后，国家加大了对欺上瞒下行为的查处力度，这种现象比以前已经少了很多了，类似行为也有所收敛。

不合理的绩效考评制度

：欺上瞒下事件屡次发生的根源是什么？

王建民：我认为欺上瞒下行为的根源在于现行的干部绩效考评制度不合理。对绩效的简单化、数量化、突击性考评，误导了部分政府官员的行为。

目前我国对于干部的绩效考评方式，借鉴了一些西方国家基于新公共管理理论建立的绩效管理制度。但是，在借鉴中，忽视了中国的制度环境，简单化采用，一刀切推行，引发了大量不良反应，比如，政绩工程、形象工程泛滥，欺上瞒下、考核造假时有发生。

一些西方国家属于分散决策、自主行政，仅向议会负责的独立小政府管理模式。小政府首脑，没有上级领导，可以不用管州长说什么、总统有什么指示，按计划干好自己的事，让给小政府授权的议会满意就行。监督就在眼前，想花钱修条路，按照一套程序走就可以。

我们情况完全不同，监督以自上而下为主，也有平行的监督，看起来不少，但实际上效果有限。关键问题还有我们政府的计划总在变化，导致预算软约束严重，这种复杂性为绩效管理带来很大困难。

简单采用别人的一些做法，同时还忽略了配套做法，比如要花大量时间与被考评者沟通，效果自然不会好。开一个会，发一张问卷，这样绩效方式过于简单。考核很多年，感觉没有实质效果。有不少是临时性的检查，或者有一届一届累积起来的水分，使得基层造假难以避免。

：为什么说不合理的绩效考评制度会导致欺上瞒下行为的发生？

王建民：硬性的、量化的指标下达，给地方官员很大压力。表面的、突击性的检查，导致面子工程、造假行为出现。情急之下，不搞 欺上瞒下 就过不了关。当然，也有少数地方干部是有意为之， 欺上瞒下 ，涉嫌违规、违纪、违法。

政府绩效需要管理，但方式不对，反而南辕北辙，距离预期目标越来越远。现在有一些考评，还没有搞清楚考评个人、领导班子还是整个组织，没有说清楚为什么考评，还没有召开动员会、说明会，考评就来了。一刀切，一个模型，自上而下，轰轰烈烈，给下级很大压力。这样搞，效果当然不好。结果是不仅浪费了宝贵的公共资源，还搞得人心惶惶，不知其所以然。

绩效考核是为战略管理服务。战略管理就是采用一定的办法，一步一步落实既定的规划，任务完成，目标实现。我们国家对战略管理越来越重视，各项事业、各方面工作，都要制定发展 规划 ，比如各级政府的经济和社会发展 十二五规划 新型城镇化规划 人才规划 等。

但是规划的落实、执行如何？有没有真正有效的针对规划的检查落实？绩效考评本来就是要为这个服务的，要了解检查按照规划分解的年度计划的进展情况。问题很多，制定规划时大张旗鼓、轰轰烈烈，但之后就好像没有过硬的措施监督落实。更为糟糕的史蒂夫回忆起当时的心情是，在一些地方， 领导一换规划全变 ；明明有五年规划，但今年干的事和五年规划是什么关系，好像没有认真考虑。

：我们所借鉴的绩效考评制度在国外是什么样子？

王建民：国外政府的绩效考评是主动进行的，自己来查自己工作中的问题，查工作计划落实情况。动力机制很清楚。政府工作干得好，议会满意，选民满意。满意就能继续干下去。选民、议会的要求越来越高，但政府部门可支配的资源有限，怎么办？只有注意绩效管理，发现问题，改进工作，提高效率，才能够获得满意评价。

一个地方政府，只为自己所在区域内的纳税人及其他合法居住的人民群众服务，只向自己的议会报告工作、接受监督。运行起来和一般的工商企业很相像，所以就可以学习、采用企业的管理方式经营管理一个镇、一个市政府。经营管理搞不好，资不抵债，就会像企业一样破产。

主事官员无限大

：官员被查出欺上瞒下后，会受到什么处罚？

王建民：处理发生在地方的欺上瞒下等违规违纪行为，问责 一把手 ，简单、方便、管用。发生严重问题，青红皂白没有分清楚，先来个撤职查办，一撤若干人、一批人。在不少情况下，权力和职责的边界不明确，任职者无限大，你主管，你是 一把手 ，就找你负责，撤职查办。

查处欺上瞒下等行为的问责制，应该规范化、程序化、制度化。要分清楚，该承担多少罚多少，不能把人 一棍子 打死。官员也是普通劳动者，是职业人，要靠工资吃饭养家糊口，还有自己的职业生涯目标。 一棍子 打落马下，一罚到底，对个人和家庭是一场灾难，应该于法有据，慎重行事。

：既然被查出有欺瞒行为的后果严重，那为什么还是会有地方官员欺瞒造假？

王建民：说到根源还是监督机制不健全造成的。因为这些造假的工程基本上都是为了应付上级的检查，而有些检查可能是表面的、突击性的，像刮风一样，过去就没了。只要临时应付过去，可能再也没有第二次了。

现在媒体的舆论监督力度加强了，特别是人民群众的自媒体监督很管用，使这类欺上瞒下的行为可以及时被曝光。近期中央反腐采取 杀回马枪 方式，很有智慧，值得称赞。

治理体系和

治理能力的现代化

：如何才能减少或杜绝此类欺上瞒下事件的发生？

王建民：最重要的就是要做到依法治国，实现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。杜绝少数官员欺上瞒下行为的发生，关键是调整政绩考评模式，让官员直接服务对象的监督发挥更大作用。

上级想了解下级干得如何，为什么一定要亲自去 考核 ？费工又费时，效果还不好。如果改为去问问老百姓：您对给您服务的官员满意吗？效果会如何？虽然不可全靠这个指标，但至少是绩效考核的重要参考。

还有更重要的就是工作的监督检查，要按照既定的规划来。少搞 突击检查 ，把检查常态化，让监督者出现在身边。自上而下，高高在上，信息难以对称。监督者人手有限、精力有限，被监督者众多，无法不搞 走马观花 。

治本之策，在于促进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，建立适应中国市场经济制度的绩效管理模式，充分发挥组织监督、法律监督、民主监督、群众监督、舆论监督等多方面监督主体的积极性。

：目前我国是否正在向实现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方向努力？

王建民：希望早日有实质性的进展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建设，是极其复杂的政治性、历史性系统工程。结合我国历史、现实状况以及未来发展目标，借鉴发达国家和地区的治理经济、社会以及政府部门的经验，建设中国特色的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，势在必行。

可以预料，在新的现代化的治理体系下，地方政府的绩效管理和对地方各级行政官员行为的激励与约束，将有比较完备和行之有效的一套规则。 欺上瞒下 既无必要，也无可能。违规违纪，必受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