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春二月多少情丝烟雨中

早春二月，多少情丝烟雨中

又是一个春天，仍旧是烟雾缭绕。但，这不是霾，而是柳烟。这个烟”一是指雾，因为春天扬州一带多雨多雾，有烟雨朦胧的意思。二是指柳，古文中一向把柳”烟”并提，如韩愈的最是一年春好处，绝胜烟柳满皇都”韦庄的无情最是台城柳，依旧烟笼十里堤”便是。然而，无论是雾，还是柳，用来与花”一起描绘春光，都是再贴切不过的。

入春以来，雨水渐多。但并不讨厌。因为扬州的雨，也算得上是最有味道的雨了，淅淅沥沥的，像满眼的雾，总也看不透。如撑一把雨伞，穿梭于寻常巷陌，你能听到清曲悠扬，那声音如微月照窗，水流潺潺。漫步其中，像在陌野行走。

扬州曾经是帝都之地，百里花乡。我们也许见不到诗人诗中描述的那样雨巷，但扬州的雨，会浸着一种味道，有杜十娘、刘细君、冯小青散在雨中的衣袖香，也有着历史留下的硝烟味、姻脂味。曾经的繁华与落寞经过时间的揉搓，呈现出一种和谐，似乎扬州天生就该如此，透着愁与怨，连笑也是淡淡的，还混着历史的烟尘。

扬州湿润的空气既让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感到一种甜腻，也让在此定居的北方人享受了难得的清新。不过，雨下多了，也会喜忧参半。尤其清明前后的雨，连绵不绝，上下班的人们，有点纠结。但外地人看到的，则又是一道风景，五顔六色的雨披，花花绿绿的雨伞，成了花的海洋。姑娘们将搁置已久的薄袄翻出，穿上，仍是千娇百媚。人们形容数天阴雨时也颇为传神：细雨扯连阴，阵雨当天晴，在意绪上，更添雅趣。

风雨如书，应该是指扬州的春天，每翻过一页，都有精彩，都有神奇。尽管久阴的扬州有时也会像一株渴望被照耀的树木，期盼着阳光。可阳光一旦到来就会使我们的身体立刻变得温暖，它能晾晒掉了因天气而坏掉的心情，那分布在身体各个部位的阴霾。

自从有了李白烟花三月下扬州的名句，很多文人雅士纷至沓来。他们是憧憬这个湖而来的，来了以后便沉醉于湖上的烟雨朦胧，还留下了一处处园林，他们凭着心情构造自己爱过的日子、想过的日子，于是，扬州便有了众生的湖上蓬莱仙境。你细细望去，那一抹夕阳被均匀的涂抹在湖面上，是优雅的，是如幻景的，应了那句一道残阳铺水中，半江瑟瑟半江红。恍如隔世。

瘦西湖，是扬州最美的地方。春天的瘦西湖笼罩在烟雾之中，仿佛更瘦了，更具有那种古典性的纤瘦与骨感，一种纯粹的样子，充盈着天地间的清澈与明净。她弥漫着一种静谧的气息，水面上荡漾着几艘游船，默默地透着一份娴静，一份悠闲，一份浪漫。连那自由的鸟儿也迷恋于这片水域，总是忍不住的去触碰，一会儿俯冲，一会儿升空，似乎不知疲倦。

中国的古人特别会造词，比如风花雪月，暗合着春夏秋冬四季。风和花，属于春夏；雪和月，当然隶属秋冬。春有百花秋有月，夏有凉风冬有雪；若无闲事挂心头，便是人间好时节。这是宋代无门禅师的一首诗偈，而我则将她理解成内心的自由与渇望得到真爱。

想起了陶渊明的诗句：结庐在人境，而无车马喧。问君何能尔？心远地自偏。”在人海中结庐”又能躲避车马喧嚣，是人们永久的向往。诗人自答：心远地自偏”只要精神上远离了人间喧嚣倾轧，周围的环境自会变得清静。这首诗，接下来就是无人不晓的名句：采菊东篱下，悠然见南山”而这境界，就是满是春天的扬州。春天的扬州，让那些看惯了黄河汹涌咆哮，看惯了黄土高原苍凉风暴的北方汉子、南方娇娘无不愕然，惊叹！

人与人之间，人与自然之间，情感微妙，有时朝夕相处，几十年全无感觉，犹如路人；而与您，仅仅是几天、几十天，甚至轻轻一瞥，便铭记终身，几十年挥之不去，近日愈发浓郁。我年年都在春天徘徊，寻您、昐你。因为，春天是思念的日子，我在等你，等你等了那么久。

这天，终于有人来了。不是你，而是从未来过扬州的亲戚，在江西科学院任职的外甥祖新。他是科学家，也是摄影家。此次借着到南京出差的机会，专程来了一趟扬州。他一踏上扬州路，便给扬州的景色迷住了。

他顾不上享受花园国际的富丽温柔以及丰盛早餐，披着星星就在东关古街逛开了，沿着盐阜路向瘦西湖而去。走着走着，突然看见了一树桃花，自然便联想起美女。沿用胡兰成的花观，桃花是开得最静的花。枯瘦赭黑的枝上，浅粉新绽，碧叶乍出，粉碧相映，是云霞跌落凡间…。

雨过天晴，瘦西湖胖了起来。当我们在熙春台寻到他时，他正在为一位身着红衣的美女拍照。他说，扬州太美了，处处都美，美得过于华丽。如果这些美景没有美女辉映，就失去了瘦西湖应有的韵味，于是，在万千的人群中，发现了这位美女，邀请了这位美女。美女相信摄影家的操守，愿意配合。当然，也为自己能留在美丽的春天里而感到高兴。

我一看这美女，竟是绝色：人面桃花相映红就是专为她吟颂。她，如新月生晕，如花树堆雪，环姿艳逸、仪静体闲，娇柔婉转之际，美艳不可方物。 此时， 所有美的形容词在她面前都会显得苍白。自古至今，人们都说，扬州美女以花为貌，以鸟为声，以月为神，以栁为态，以玉为骨，以冰雪为肤，以秋水为姿，以诗词为心，而这一切都在她身上得到集中体现，她就是典型的扬州美女。要不然，外甥也不会在万千人中一眼就选中了她。

外甥从照相机中一张张为我们翻看他所拍摄的照片，只见得花间有美女，美女映花间，每张都是艺术结晶，我细看着，这照片不就是您吗？只有您才能配得上这满园的桃花。如果扬州没有瘦西湖，瘦西湖没有美女，美女四周没有花海，这照片会缺少多少诗情与画意。

浸泡在诗歌与翰墨中的扬州与瘦西湖、扬州鲜花与美女，才让人达到一种精神爱慕的程度。扬州人生性热爱生活，极其崇尚艺术，特爱美。美是自由的象征，又何尝不是一种自在的境界。当我看到外甥脑门上沁出汗珠，连续地按下快门时，那位桃花般的美女在春日清澈的湖水边映出自己花朵般的面容时，我的脑海里，闪过一个念头，这是美与美的一次含情脉脉的对望。或许，扬州人就是从这片湖，这遍地花，这个美女身上开始懂得真正美的。